第36章

  陆自许的目光朝广播室看去,隐约能辨出周时漾梳成马尾的黑发和圆润的后脑勺,看不真切。
  周时漾恢复的还算快,她生病住院的那一周每天陆自许都在提心吊胆。
  陈奶奶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她每天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基本没怎么吃东西,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很多。她开始变得多觉,每天清醒的时间很少,像是进入了一场漫长的冬眠。陆自许和她对话分享学校的日常时她的眼神空洞,对那些趣事开始变得淡漠,仿佛她的七魂六魄都随着那场葬礼一起被洒进大海漂泊而去。
  她像是把自己打碎重造,外壳再次变得无坚不摧。
  为了尽快补上落下去的进度,周时漾打算近期都不去食堂吃饭,甚至为了少去厕所一天都喝不了几口水,简直到达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姚筱瑜在饭桌上恨恨控诉她,觉得她哪是努力学习,简直是虐待自己。
  白佳怡倒是很能理解,“她走艺考的话高三上半年要集训吧?”
  “那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吐槽归吐槽,姚筱瑜还是给她带了一套掉渣饼回班,怕她真把自己饿出个好歹。
  周时漾头也不抬地接过,把饼放在桌肚里,直到姚筱瑜提醒她饼快要凉了她才拿出来啃了一口,随即赞美道,“美味,就想念这一口。”
  姚筱瑜翻了个白眼,提醒她要劳逸结合别那么拼命,从桌肚里掏出自己的小抱枕趴着睡着了。
  周时漾又被一道数学题卡住,支着头利了半天思路,把眼皮子理打架了。她从书包里掏出装在被子里的浓缩咖啡,灌了一大口提神。
  虽然住院的那一周陆自许会给她讲半个小时数学,但跟学校进度差了一大截,题目逐渐综合,她有点做不明白了。
  她翻了翻桌肚,把数学教材掏出来,找到对应的概念和公式重新复习了一遍,又做了课后题,把放在桌角的练习册打开,寻找知识点相应的基础题又捋了一遍,在卷子上把用到的知识点一一罗列,根据思路慢慢带入解题。
  数学太依赖思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大量刷题反复刷题,把想不到的角度通过这种方式形成肌肉记忆,这样就可以尽量压缩做题时间,效率快准确率高,能把时间留给后面的那些权重高的新颖解答题。
  错题本已经攒了满满一大本,数学老师对他们的错题本没有硬性要求,但是偶尔会检查整理的进度。她的错题本是通过扫描打印成活页,拿硬皮壳子整理到一起,解题过程写在便签纸上贴在对应的空白区,等再次复习的时候可以把便签纸撕下来重新在新的便签纸上做一遍,省时省力,错题本上也不会画的乱七八糟。
  姚筱瑜醒来习惯性第一眼先偏头看周时漾,桌肚的掉渣饼只吃了一半,早就变得透心凉。甚至不用凑近仔细看就知道她中午一秒没睡。
  姚筱瑜对她没招,“我是真服了你了。”
  周时漾拿出错题本推到她手边,“一会儿数学老师要查错题本,要不要借鉴借鉴。”
  姚筱瑜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儿,毕竟数学老师那个小老头有时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检查一次。她觉得那东西没用,实在是浪费笔墨和时间,所以她从来不写,偶尔会在要检查的时候抄几道周时漾的糊弄糊弄。
  姚筱瑜也不挤兑她了,随便翻了几页就开始往写了没几页的本子上誊抄,“帮我看着老师。”
  周时漾索性放下笔,小幅度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硬的脊椎,摩擦着右手中指因为用力拿笔形成的微微凹陷。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大脑的高强度运转就连浓缩咖啡都没起多少作用,她忍不住靠在椅子上眯了会儿眼,差点睡着。
  数学老师的咳嗽声把她从梦境边缘拉回来,小老头没有指名道姓却极有指向性地内涵,“有些同学,一上我的课就跟吃了强效安眠药。还有个别同学,错题本可以不写,但是不能抄别人的糊弄我,那是你的东西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周时漾:“……”
  姚筱瑜:“……”
  老师,您要不直接指名道姓呢?
  第32章
  经过数学老师爱的教育后,小老头照例找杨荷告了状。虽然周时漾数学有所提高,但依旧在及格的边缘线徘徊,跟其他学科的等级划分来比他还是不太满意。
  她只用了半个学期就能提高几十分,证明她是个能从烂泥用力搅拌一下变成扒在墙上的高级水泥的可塑之才,不经常提点提点让她努力学数学的话,简直是暴遣天物。
  放学后周时漾很听话地站在杨荷的工位旁边等她,被闷在办公室里写教案的数学老师大眼瞪小眼。
  杨荷刚盯完自习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副稍有尴尬的场景,装模作样语重心长地说教了周时漾几句,给足了数学老师面子。
  周时漾跟随杨荷去了教职工的专用停车场地,杨荷从后备箱搬出了两箱燕窝,又怕被监控拍到跟贿赂学生似的,只好让周时漾上车,她顺路送她回家。
  杨荷看了一眼后视镜,眼角带着笑意,“小侄女,请你吃饭?”
  周时漾无可奈何道,“小姑,我还落下八张英语卷,十四张数学卷没写。”
  “英语不着急,数学嘛……我也无能为力,你加油。”杨荷说,“但不到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你还是能空出来的吧?实在不行带着张卷子去,趁还没上菜的时候能写点是点。”
  杨荷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推脱,只好应下,没真的掏出卷子去餐厅写,她还没靠功到那个地步。
  况且数学卷子选择和填空除了会一半和没有思路的,大部分都写上了,只剩下大题一个字没动,题量不算大,倒是也没那么紧急。
  在等菜的功夫两人闲聊起来,杨荷问她,“你生病和你爸说了么?”
  “没。”周时漾不解,“告诉他干嘛?”
  “捞钱啊。”杨荷的语气理所当然,丝毫不向着自己的亲哥说话,“他给不了你陪伴就让他拿钱弥补呗。”
  周时漾着实被她的操作笑到,真是实力坑哥,“你是他亲妹么?”
  杨荷嗯哼一声,搅拌手中的饮品,“我一向帮理不帮亲。”
  “我妈结婚了。”周时漾话头一转,“他知道吗?”
  杨荷摇头,抿了一口奶泡,“不清楚。这种事儿他一向不会和我说,嫌丢人。”
  服务员开始上菜,周时漾插了一块牛排,“他知道了还会要我吗?”
  “他从儿子身上分出的那点爱给你托不了底。”杨荷说的已经很直白了,自己亲哥什么德行她还是知道的,“你需要的是钱。”
  周时漾静了一瞬,默默吃着叉子上的牛排。
  “这么跟你说吧,老家有一套宅子前两年划进了拆迁范围,今年应该就会动工。”杨荷把菜品往周时漾那边推了点,“你的户口应该还在你妈手里?他要抚养权是要把你转入他的名下,到时候可以帮他多分点东西。”
  周时漾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毫无波澜,她早就习惯了被别人带有目的地接近然后被算计。杨贺旭这么做她早就预料到了。
  周时漾平静反问,带着一股嘲弄的意味,“他这么大个公司还需要那点东西?”
  “这两年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董事会的那几个老东西经常明里暗里联手给他使绊子,资金链好几次差点断掉。”杨荷说,“况且以他斤斤计较的性格,蚊子肉也是肉嘛。”
  周时漾了解了内幕,结合杨荷的话来说公司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杨荷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我已经抛股给他了,没空陪那些老头耍心眼。”
  “你还不如卖给我呢。”周时漾半开玩笑,“我可是最适合的整顿职场的00后。”
  杨荷打趣她,“那帮老狐狸在商业场上油嘴滑舌惯了,最会给人挖陷阱,就你这浮躁性子,还不得天天往火坑里跳。”
  周时漾不可置否。
  陆自许给她弹了条信息,询问她今晚还要不要补课。
  杨荷眼尖地看到了快捷聊天框,意有所指地说道,“陆自许这小孩挺好的。”
  “嗯。”周时漾扫了眼吃的差不多的餐桌,拿起手机回复陆自许的信息,【半个小时来我家。】
  杨荷此刻完全忘记了自己班主任的职务,颇有兴趣地八卦朝气蓬勃的高中生,“我看你俩有戏。”
  “有没有戏我不知道。”周时漾反手揶揄了她一句,“我只知道我再写不完数学卷子明天还要被小老头内涵。”
  本来还想再聊三毛钱的杨荷瞬间感到后背凉飕飕的,想起了被数学老师支配的恐惧,迅速穿好衣服,叫来服务员结账,“我送你回家。”
  这会儿校门口的车辆已经没多少了,马路牙子边上还有零零散散逗留的学生在小吃摊前侃天侃地。
  杨荷把她送到小区,进出要登记,杨荷嫌麻烦,给她放在了门口。
  杨荷下车帮她把燕窝拎下来,临走还催了周时漾一句,“数学卷子快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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