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场部是真的小,站在街头能看到街尾,宋露白和冯莹找到了邮政局,将早就写好的信寄回了老家。
  宋露白在信里再次叮嘱了她妈得万分注意她所说过的还未发生的事故,提醒她若有机会,一定要换车间工作。
  快七点时,卡车和拖拉机装着半车斗的砖头和一些农具停在了武、装部门口,远远的就听到了拖拉机的突突声。
  宋露白她们回来时,连长和指导员他们正和卫扬等几个武、装部的男同志席地坐在车前说话。
  几个大男人头上身上都是汗,不讲究的将汗湿的上衣撂起,露出了冒着汗的上半身。
  抬眼瞅到来人,卫扬下意识把掀起的上衣拉下来,遮住了汗津津的身体。
  “连长,我们王主任呢?今儿个一天都没看到他。”
  连长吐了一口烟圈,“他回石城汇报工作了,顺便看看老婆孩子,从招收你们开始到现在,他已经两个多月都没见到老婆孩子了。”
  “他走了,你们该咋样还是咋样,过些日子他还会回来,这些日子你们在我们二十五连好好干就行了。”
  众人听后表示理解。
  行了行了,都赶紧上车吧,等回去天都快黑了。
  车后斗装的都是东西,大家只能找地方落脚,但难免抱怨。
  “这些都是干啥的?怪占地方的。”
  扶着车抽烟的指导员瞅了一眼说:“这可是拉沙子的好东西,都是给你们女同志准备的好东西。”
  女同志们一听都将视线移到了那些东西上。
  “这些干啥用啊?对我们咋好了?”
  指导员眼尾笑出了几条干纹:“你们女同志以后不用挖渠了。”
  听到这话,上车的、没上车的女同志们都精神一震。
  “真的啊?”
  大家眼睛亮闪闪,都把惊喜写在了脸上。
  指导员点头:“看到这些架子车了吧,都是用来拉沙子拉土的,以后你们只管拉沙子拉土治盐碱地,保准比挖大渠轻松。”
  女同志们觉得是这回事,挖渠全靠人力,拉沙子却有架子车来助力,明显有外力借助的活计更为轻松。
  她们喜笑颜开,浑然想不到她们只是从一个坑里进了另一个坑。
  宋露白坐在车边用草帽扇着风,等着人齐了后出发。
  冷不丁的她的后肩被戳了一下。
  回头就见帽沿压的很低的卫扬递过来一包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宋露白闻到一股很香甜的味道:“这是啥?”
  卫扬还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不想被别人注意到,浑身不自在的小声催促:“好吃的,别管是啥,先接着。”
  宋露白从兜里拿出一毛钱,在接过手帕时将钱压进了他手心。
  “多谢了。”
  好吃的她要,但她不会白白占人便宜。
  卫扬盯着掌心的一毛钱发愣,半晌没回过神。
  反应过来后,他小声道:“我在路上摘的,不值钱,你把钱收走。”
  从他的语气里,宋露白听出了不容置疑。
  宋露白掀开手帕一角,看到里头的东西,也觉得钱确实是给多了。
  但车子已经发动慢慢向前走了,宋露白来不及换张小钱给他,只能道:“那你下次去我们那,帮我带个肉包子行不行?”
  一毛钱买俩个肉包子都绰绰有余,但她只要一个,也不算占他肉票的便宜。
  车子离他越来越远,只见他慢慢抬起了头,目光微凝的盯着她。
  宋露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不自在,干脆收回了视线。
  第80章 丢饼
  武、装部门口,回过神的卫扬看向在一旁嘿嘿笑的小刘,不自在的问,“你笑啥?”
  小刘贼眉鼠眼的说:“扬哥,你对那姑娘有超过革、命关系的想法,我看出来了。”
  之前在半道上摘桑椹,树上熟的还不太多,扬哥自己都不舍得吃,他一个一个小心的摘,专挑那白白胖胖看起来特别圆润的,小心的放进手帕里,生怕压碎了。
  原来是送给人家姑娘吃。
  卫扬轻咳一声。
  他对宋露白是有想法,见到她就想多看她几眼,看到树上乳白色圆嘟嘟的桑葚就想给她摘了送去。
  她辛苦劳动这么多天,吃点甜的肯定会觉得日子好过许多。
  他产生这个想法时就那样做了。
  刚才宋露白给钱的举动让他有点尴尬。
  “那你说她给我钱是什么意思?”
  小刘拍拍卫扬的肩头,“人家不想白占你便宜,不是说了让你带肉包子吗?想那么多做什么,该主动时就得主动。”
  “你要知道,咱这边最多的是光棍,部、队里不少干部还都没找到媳妇,像刚才那位女同志那样的,肯定抢手。”
  “扬哥,你要是不主动,不出两年,说不定只用一年,人家就嫁给别人了。”
  卫扬挥开他的手,“去去去,说的啥,怎么就要结婚了。”
  他和宋露白还不咋熟呢,哪想那么远了。
  宋露白不是连队的人,她属于商业处,未来会分配到哪可说不准。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小刘摇头晃脑:“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对象都是耍流氓,你送了人家东西,明明是对人家有好感,可你又没想过以后,那你是想耍流氓?”
  卫扬看向这位嘴巴格外会说话的小兄弟。
  明明对方年纪没他大,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
  “我自有主张,你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坏人名声。”
  小刘立正,态度严肃的保证:“你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
  和小刘说完话,卫扬多少觉得今天自己有点冲动,如果没有为未来考虑,他现在的行为确实和耍流氓没区别。
  卡车上,宋露白正坐在角落里和冯莹一起分吃手帕里乳白色的桑葚。
  桑葚在口中爆出香甜的汁水,手指因为甜甜的汁水变的粘腻起来。
  架子床横在车斗上,大家坐的、站的并不集中。
  正好也免去了宋露白将为数不多的桑葚都分出去的可惜。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不但吃到了兔肉和杏子,还吃到了这么甜的桑葚。
  宋露白迎着风眯着眼,头发在风中飞舞,心里美滋滋。
  冯莹吃完了还不忘贴在她耳边提醒她:“宋同志,咱们的去处尚未定下,你要小心别人投来的糖衣炮弹,咱们现在的任务是坚定不移的为革、命建设做贡献。”
  宋露白翻白眼,“你放心,咱还不至于被这些桑葚收买了去。”
  她刚才可是给钱了的。
  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擦黑,这个时段正是蚊子最为泛滥的时候。
  “晚上就不做饭了,按照早上的份例每个人来领饼子。”
  卢双双的声音刚落,大家就都先去棚子下排队了。
  吃饭不积极,绝对是脑子有问题。
  宋露白中午那顿吃的特别饱,这会儿还不饿,但却不妨碍她先拎着自己白天买来的东西排队领饼子。
  这两个饼子今天晚上就不吃了,明天早上上工可以带上,等到中午饿的时候垫吧垫吧。
  又饿又热时干活的煎熬痛苦她深有体会,储备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每个人两个饼,宋露白很快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饼。
  将东西放进地窝子里,刚上来就听卢双双在棚子下嚷嚷着饼不够了、有人偷饼了。
  连长和指导员都被惊动了。
  “嚷啥呢?咋不够了?”
  卢双双道:“这饼子是我们昨天晚上活的面,早上五点起来烙的,想着今天不上工,和往常一样,我们一共做了营地里所有人每人四张饼的份量,结果到现在还有四十几人没发,就只剩了十来张饼。肯定是有人偷了,不然咋少了七八十来张?过去可没这样过,这批新来的一来就丢东西!”
  干活的时候一天三顿、顿顿不落,虽然伙食不好,但每顿都有的吃。
  到了每月休息那三天,每天按照惯例就只给发四张饼子。
  体力消耗没那么大,自然也不需要吃那么多。
  不止二十五连这般,几乎所有连队都是这样的。
  因为粮食真的很紧张。
  卢双双的话把这批新来的都惹毛了,不过碍于连长他们正在查,她们只能暂时按耐下来。
  指导员和连长看向人群,“大家自己交代,今天留守在营地的,吃了就吃了,以后从伙食里扣,要是被别人检举,这个月的工钱就扣一块。”
  每个月只给发五块钱,虽然少的可怜,可这些钱是大家伙每个月的指望了,要再少一块钱,对大部分人来讲都是要了老命了。
  稀稀拉拉的有人自己交代了,但统计完后也就对住了二十张饼子的数,缺口还大着呢。
  可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了。
  今天留守在营地的职工都不像撒谎的人。
  连长还没说什么,卢双双骂了起来:“有的人吃了不属于自己的粮食也不怕自己嘴烂了,这些是咱们集体的粮食,你多吃一口,别人就要饿肚子,咋这么下作呢。还是城里来的呢,干这种事也不嫌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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